这张顶级野心脸,内娱无代餐
作者:时尚芭莎2024-06-12来源:时尚芭莎
这张顶级野心脸,内娱无代餐
人们熟悉的章子怡,终于回来了。
本届戛纳电影节《酱园弄》首映礼上,章子怡身穿Maison Margiela高定,携新作走上阔别五年的戛纳红毯。两分多钟的清场礼遇,背景音乐响起《艺伎回忆录》的旋律,全场欢呼她的名字,巨星排面,大抵如此。
更何况,过去几年里,“章子怡”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野心、实力、光环,通通让位给了母亲、妻子这两重身份。
如今,她又是演员章子怡了。作品是她最美的底色,野心是她最好的战袍,那种意气风发、舍我其谁的野心感与自信感,在新一代女演员身上似乎很少见了。
半生出走,她“杀”回名利场,带着修炼过又沉淀过的野心美学,有一种久违的酣畅。
自出道以来,章子怡不止一次被形容“有野心”。
这种野心,在她人生的不同阶段,有不同的注解。
2019年,章子怡出席第72届戛纳电影节
考入北京舞蹈学院附中、学民族舞的时候,她知道自己身体柔韧性比较差,于是摸黑偷偷练功,劈叉、压腿,她要做得跟别人一样好,因为不想被人说三道四,不想被淘汰回家。
即使小小年纪,她已经知道面子的重量。
就这样练了六年跳舞,即使拿到了当时全国规格最高的青少年舞蹈大赛“桃李杯”的表演奖,章子怡还是放弃了,转考表演专业。
时隔多年她才道出其中原委——因为不甘心。“我学了六年的专业最后只能给别人伴舞。我宁可放弃。”
章子怡19岁出演电影《我的父亲母亲》
这种渴望被看见的好拼与要强,似乎成了她后来演艺生涯的主题。
从《卧虎藏龙》开始,章子怡塑造的银幕角色,少了些东方女性传统气质规训下的温婉柔和,多了些疾风劲草的韧性与狠劲,一如她本人。
拍摄《卧虎藏龙》期间,拍打戏,她的手指甲盖被剑掀飞,她直接把露着肉的手指插在冰里止血;吊威亚,她不怕撞到墙,只要导演不喊停,她就硬生生拿脸往墙上撞。
章子怡当时并非玉娇龙一角的首选,害怕被换掉的压力成了她为之拼命的发条。“因为我不是这个角色的第一人选,所以我要证明我是对的人。”而玉娇龙与章子怡仿佛命定一般互为映照,让野心、不甘与狠劲,共同滋养了角色内外的生命力。
2000年,《卧虎藏龙》入围第53届戛纳电影节特别展映单元,21岁的章子怡第一次亮相戛纳;也是同年,由她主演的电影《我的父亲母亲》在第50届柏林电影节摘得银熊奖,她与张艺谋导演一同捧起银熊奖杯。这样的风光与起点,的确需要足够的野心与之相配。
那一年恰好也是龙年。
左:2000年参加戛纳电影节
右:2000年参加柏林电影节
从那时起,章子怡的锋芒开始不断在各大国际电影节和颁奖礼上显露。《2046》《尖峰时刻》《十面埋伏》《艺伎回忆录》……颇具分量的电影作品轮番问世,全球刷脸,走到奥斯卡的聚光灯下,她当之无愧地成为名利场的宠儿。
从上到下分别为
《2046》《艺伎回忆录》《十面埋伏》
从那时起,野心就是她最好的战袍。
早在2006年出席金球奖红毯时,章子怡就享受了Armani Privé为她特别定制的高定,一袭果绿色抹胸长裙意气风发;2009年亮相戛纳电影节闭幕红毯,她选择了一身流光溢彩的露背礼服,张扬大胆,赚足了外媒眼球。
上:2006年出席金球奖
下:2009年亮相戛纳红毯
千禧年初的章子怡,浑身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如果说她塑造的角色有什么共性,她演出了一种不甘心被控制的欲望与自我,恰如她当年的自己。
电影《英雄》
当时的人们似乎很难接受一个女人有野心,即便有,也不应该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而章子怡不加掩饰的野心,连同倔强、骄傲、桀骜、不服输,让她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2005年,第58届戛纳电影节闭幕式
章子怡的野心是复杂的。
一方面,她的确有着难以被驯服的心气。年过二十就已在国际舞台上崭露头角,是那一代中国女演员中的“天之骄女”。
另一方面,她的野心也来自成长过程中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易碎。在不被肯定、却又渴望肯定的掣肘中,她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牵引出内心极具野心与欲望的那份力量,于是倔强地练功,倔强地摔打,倔强地在名利场横冲直撞,她时刻保持战斗状态,而且下定决心要赢,心气越高,心劲儿越勇。
2004年,第57届戛纳电影节
《2046》《十面埋伏》两部作品同时入围
曾经,大众对章子怡的野心、张扬、倔强并不全然接受。
这种不接受,不单单冲着章子怡,更源自父权制社会对女性野心的规训与否定。
电影《十面埋伏》
父权制社会建立了一套对女性美德的期许,推崇的女性特质围绕“宜人性”展开,例如温和、有爱心、共情力强、善于交际、渴望安全感、易于表露柔情。
更直白地讲,社会期望女性成为被凝视和被挑选的对象,驯化女性安心做关在笼子里的典雅淑女,要做待价而沽的猎物,不能做主动出击的猎人。
电影《乱世佳人》
而猎人身上高昂的斗志与野心,恰恰构成了社会尊崇的男性核心特质。这种彰显主动性、攻击性、独立性、支配性的特质,用以巩固男性在传统社会性别结构中的优势地位和上位姿态。
连同“野心”一词,顺带被收编进男性话语,一度成为带有性别色彩的男性专属价值。当我们形容一个人身怀远大的理想和抱负,会称赞其“雄心壮志”,却不存在“雌心壮志”这样的形容。
电影《夜宴》
父权制社会对温柔、顺从的女性持赞美态度,而当女性展露主动争取的斗志与野心,不再是温顺、服从的存在,成为富于竞争性和攻击性的主体,这样的女性,脱离了父权的掌控,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有野心,仿佛成为女性饱受争议的原罪。
电影《可怜的东西》
这也解释了为何曾经一段时间里,荧幕上那些野心勃勃的女性角色,往往是配角,是反派。
女主角要始终保持宜人的天真与纯良,才能收获男性的爱与赏识;一旦与野心勾连,似乎成为正面女性角色身上的瑕疵,而赤裸的野心、坦诚的欲望理所当然被拿来诠释反面人物的“恶”。
正如《如懿传》里的卫嬿婉,因为不甘心做一个任人践踏凌辱的小宫女,想要在封建皇权体系里向上攀爬,她的理性、筹谋与能动性被打上了“恶”与反派的标签,被设置在人淡如菊、凡事皆等男性相信从而被动获救的女主如懿的对立面,创作者更是借绝对女主如懿之口,将卫嬿婉的“恶”归咎于其“不安分守己”的野心。
我们从不否认违背真善美的行为被视为“恶”,但值得思考的是,我们对“恶女”的定义,难道只能简单粗暴地归结为一个女人有野心吗?
波伏娃曾提到“做人的使命和男性使命并不互相抵触”。从童年开始,男性就可以自由追求和享受自己的事业,从来不会有人告诉他们,自我实现会和自己作为情人、丈夫以及父亲的幸福相冲突。
然而在女性身上,作为人的本能欲望往往与社会赋予女性的使命相斥。女性的野心常受制于社会制度和各类约定俗成的规范,如果说使命感是社会建构女性的黏土,那么野心更像是沙漏里不断下渗的流沙,在挤压成缝隙的空间里,流失殆尽。
电影《小妇人》
野心、欲望在哲学上具有极高的价值,代表着人的主观能动性。驱动野心的情感力量,恰恰是追求一个人本该拥有的东西,比如出人头地,比如拿回尊严。
一度深陷非议与低谷的章子怡,面对媒体的唱衰,再次拿出了那股心劲儿。
人们看到《最爱》里的商琴琴,因卖血感染艾滋病、在荡妇羞辱与病痛缠身中硬是保存了寻求真爱的孤勇,眼神里那股不信命的劲儿,亦是章子怡自己的。
电影《最爱》
后来,章子怡遇到《一代宗师》里的宫二,不夸张地说,这是她“值得一辈子骄傲”的角色。
《一代宗师》拍了三年有余,一招八卦掌,章子怡一练就是三年,为的是达到王家卫要求的“和人物气质融为一体”。
也正因如此,我们才看到电影里真正的习武之人,一招一式之外,眉宇间也有放不下的傲气。
凭借一部电影拿下12座影后奖杯的她,扬眉吐气之余,也让写在脸上的野心,有了沉淀和转变。
凭借“宫二”横扫颁奖季
章子怡成为《时尚芭莎》2013年12月刊封面人物
如果用一句话描述《酱园弄》,可以说,这是一个女人拿回自己姓名的故事。
这句话用来形容“宫二”之后章子怡人生的又一个十年,也有几分契合。
电影《酱园弄》宣传海报
在本届戛纳电影节红毯上,网友们戏称章子怡脸上那种“只求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心”的劲儿又回来了。
人们之所以如此感慨,大概是因为曾经野心勃勃、出道即巅峰的女演员,在过去一段为期八年的婚姻关系中,更多以柔和模样出现在大众视野。
过去几年,章子怡并非没有作品问世,但在影迷眼中,那些角色距离玉娇龙、宫若梅(宫二本名)有些遥远。放眼娱乐圈,少有粉丝像章子怡的事业粉这般严格,会要求她改掉“醒醒妈妈”的认证介绍,更不用说在她宣布结束这段婚姻时近乎欢腾。
说到底,她的影迷、事业粉一心追随的,正是她把野心写在脸上的样子。
其实章子怡从未放下野心。
在演技类综艺上,作为导师的章子怡问台上的演员最多的一句话是“你们相信自己演的人物吗”。言辞间对表演这件事的笃定,让人察觉到,她身上来自玉娇龙的凌厉并没有消失。
《我就是演员》第三季
她只是在等。也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演员与角色之间共享野心的宿命感。要成就一个角色,得集齐天时地利人和。
于是,《酱园弄》来了。
章子怡饰演的詹周氏,是那个时代万千失去姓名的下层女性的一个缩影,只能通过师父和夫家姓氏的组合为人所知。面对混蛋丈夫的殴打凌辱,面对千夫所指的审判与处决,她迸发出意想不到的求生欲,留下了一桩发人深省的奇案。
章子怡饰演詹周氏
从《酱园弄》的年代到今天,关于女性命运的思考从未停止。当下,人们会如何看待这个举起屠刀、充满攻击性的女人?正如二十多年来,人们如何看待充满野心的女性,答案早已有了变化。
所谓女性的“野心”,不过是渴望拿回姓名,拿回生而为人的主动权。在这一点上,章子怡也好,今天的万千女性也好,与故事里的詹周氏一样,需要直面同一种女性的命运——看见野心,更看见欲望的主体;看清自己是谁,更看清自己想要如何存在。
《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第五季
幸运的是,章子怡连同玉娇龙、宫若梅、詹周氏,在不同的时空与维度,达成了实现欲望主体性的一以贯之,《一代宗师》里宫二说出的那句“不是你还的,是我自己拿回来的”,在章子怡的多重宇宙里,留下阵阵回响。
电影《一代宗师》
今天,人们懂得欣赏章子怡身上的野心,为戛纳红毯上“熹妃回宫”的精气神感到振奋,是因为人们看到了人生行至中场,野心带来的生命力,蓬勃中又带着气定神闲。
章子怡出席戛纳电影节期间,热搜话题里有一条#章子怡松弛感#。她在红毯上随着《Dancing Queen》的音乐开心地摇摆,与其说这是松弛,倒不如说是一扫阴霾后的自信与自在。
当“松弛感”逐渐成为吹捧女明星的万能词,似乎只有一切美得不费力、赢得不费力,才是值得肯定的。
可章子怡的人生,从来都是松弛感的背面。重男轻女的家庭成长环境,犹如惊弓之鸟的初出茅庐,跌入谷底后的东山再起,每一步都需要用力点燃自己的野心和生命力。
旁人眼中章子怡身上所谓的“松弛”,是她终于懂得把曾经挂在脸上的野心,沉到心底,内化到呼吸里。
导演程耳在拍完《罗曼蒂克消亡史》之后曾说道:“谁都不是主角,时代才是主角。”
也许,野心正在成为这个时代的主角。而女性没有理由缺席。
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
直面欲望,直面的是主体性;守护野心,守护的是能动性。曾经历史上的猎巫运动,其目的之一是通过一切暴力手段,消除女性主体意识中所有潜在的对抗性,完成对女性的驯化。
而女巫,是唯一通过自身来维持某种能力的女性原型,不因其他人而被定义,是摆在父权制面前不可战胜的女性,是女性欲望、女性智慧、女性领导力的象征。
在没有火刑架的现代社会,世俗是一把巨大的枷锁,试图收拢起女性的倔强、野心与自由。
然而时至今日,“女巫”无处不在。她们独立地生活,自然地老去,掌控自己的身体与意志。
女性的野心,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监制 / 宁李Sherry
责编、撰文 / 高钰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