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人和e人都成了孤独患者,什么新测试?
作者:时尚芭莎2024-10-14来源:时尚芭莎
i人和e人都成了孤独患者,什么新测试?
继MBTI测试后,Bingo测试又来刷屏互联网了!
你最近是否经常刷到一张标题写着「某某某bingo」的表格?将表格连成一条线,你就找到了同类!
根据不同亚文化圈层和主题,「Bingo游戏」衍生出了诸如「班味bingo」、「成功人士bingo」、「二次元bingo」等游戏变体,一张张小表格在微博、小红书、微信群等各大社媒中迅速流传,成为继MBTI后又一轮社交潮流。
「Bingo游戏」起源于1530年意大利的一种彩票游戏,后来传到世界各地,逐渐演变成如今在美国、加拿大、英国等地流行的桌游。玩法是利用一张5×5方格的游戏卡,卡面预先印上数字,可以双人或多人进行,最先在纸上连出水平线、垂直线或对角线的人即为胜利者,胜利者连出线时通常要大喊一声「Bingo」,于是,「Bingo游戏」的名字由此而来。
因为玩法简单易懂,「Bingo游戏」也常常被运用在儿童智力开发期的辅助教学,以及养老院的娱乐治疗和社交活动中。
不过,传到中文互联网上的「Bingo游戏」早已不是连连看那么简单。中文版Bingo的表格通常有一个特定的主题,方格内写的也不是益智游戏性质的数字或元素,而是围绕某个主题的描述性文字,所有方格加在一起,则构成某个人群印象的总和。比如上班族制作的「班味Bingo游戏」,就描绘了一个打工人可能拥有的精神状态:
不同人群根据自己的生活体验,又延伸出各种话题鲜明的表格,比如关于青春的话题就有两份流传颇广的「Bingo游戏」,游戏者比照自身情况,勾选出自己的属性,一份小小的Bingo表格实则是一份简易明了的自我画像:
除了这些生活类Bingo,还有各种兴趣类Bingo。在微博这种以爱好为交友导向的兴趣社区,各个兴趣圈层的爱好者们自然开发出了属于自己的Bingo游戏,方格间缀满只有同好能get到的内部梗,玩得不亦乐乎。Bingo游戏覆盖国漫圈、游戏圈、cos圈,甚至小到每一款游戏或每一部作品,只要有自己的粉丝,就可以有自己的Bingo。粉丝们透过这个简单的游戏,分享对圈子的理解或吐槽,同时也增强彼此的认同和互动。
可见,中文版Bingo的游戏核心已不是「胜利」,而是「共鸣」,它为的不是喊出那句代表「我赢了」的「Bingo」,而是喊出那句「对,我也是这样」。
「Bingo游戏」之所以会火,并不在于它有多绝妙的游戏性,而在于透过一张张表格的比对与碰撞,大家发现自己并非一个人,可以在方寸之间快速找到与自己相似的存在,或是与网友交流彼此不一样的心迹与经历,这些自我表达与身份体认的瞬间都提供着社交的乐趣与情绪价值。
综艺《花儿与少年》
同时,这些游戏又呈现出人群的交叉性,大多数网友不会只玩一张表格,人们可以在「二次元Bingo」里分享志趣心得,在「社会指数Bingo」里自嘲社会化程度,又在「东亚小孩Bingo」里舔舐共同的原生家庭伤口……「Bingo游戏」似乎打破了地域和身份的差异,成为一场赛博狂欢,展示着互联网年轻社群的多元与流动。
说到这样的做题型游戏社交潮流,就不得不提到制霸多年的MBTI测试。
MBTI本是由美国作家凯瑟琳·布里格斯和她女儿创造的一种人格类型评量工具,理论基础来自精神分析师卡尔·荣格。虽然有一定心理学基础,但却并未得到学术研究领域的广泛承认。不过这并不影响它在全球的流行,中文互联网也不例外。
参与者只需要花几分钟做完一套测试,即可获得由四个字母组成的人格类型判定,一共16种人格,每种人格还有其对应的职业类型、卡通形象和代表名人,不管测试娱乐性还是社交属性都可谓拉满。
在如今的互联网,不仅有很多网友会将自己的MBTI写进个人名片里,MBTI还形成了自己的亚文化圈层,由此衍生出16型人格的文化meme(迷因)、卡通形象二次创作、人格专属歌单/片单,甚至还发展到线下的二创周边、盲盒公仔、cosplay等。交流中还有许多内部梗,便像是对上暗号般可以快速筛选出共同话题,同理其他圈层。
网友分析电视剧人物MBTI
纵观「MBTI测试」和「Bingo游戏」的流行,它们都基于某种共通的逻辑,那就是「属性」。网友间通过各种概括或细分的「属性」来表达自我、寻找同类、结成社群。这些多样化的、交叉性的「属性」以「梗」的形式成为年轻人之间的社交暗号,让大家能够快速识别彼此,在网上获得认同感和归属感。
然而这个过程并不总是愉快的,越来越被强调的「属性」构成了各式各样的「标签」,标签的固化又加重了刻板印象和圈层矛盾。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如此沉迷于网上一个又一个的小测试?
是测试本身太好玩,还是我们其实更需要它带来的联结感?
又是为什么我们喜欢在网络世界寻找与他人的联结呢?
一句「我也这样」的抒发,真的能够带来如此大的情绪价值吗?
或许,这些问题我们需要回到现实中去寻找答案。
互联网改变了人们相处的方式,尤其对于身为「数字原住民」的一代来说,从小就在各种电子设备包围中长大,早已习惯了线上社交,而现实生活中的社交隔阂却越来越大,青年群体旺盛的求知欲与分享欲无法在周围单一的社交圈内满足,便更倾向于探索网络上的远距离与多样化社群。
电影《姥姥的外孙》剧照
青年群体面对的学业压力、就业压力、家庭压力等,可能并不比上一代人少,但出于种种原因,他们在自己的周围关系网中却鲜少能获得倾诉途径和情感支持。在上海青少年公共服务中心曾发布的一份《青少年情绪压力调研报告》中显示,当有心理压力时,超过半数(53.8%)的青少年选择了「默默忍受」。而初入社会的Z世代正在面临越来越严重的情感焦虑、工作焦虑、生活焦虑和年龄焦虑时,就更无处排解了。
于是,我们将视线转向了屏幕,把越来越多的时间交给电子设备,「Bingo游戏」「MBTI测试」的流行,其实反映的是当代人趋于原子化的孤独感和迫切寻找社群的情感需求。网络在这里代替了家长、老师和心理咨询师,承担起了提供社会支持的角色。
在心理学家米歇尔·德鲁因的研究手记《数字化孤独:社交媒体时代的亲密关系》中,她介绍了一种社会网络指数的测量方法,喜欢做测试的朋友不妨试试看:
在以下社会关系的分类中,你拥有哪一种,就在哪一种前面写1:
___配偶/伴侣___父母___配偶的父母
___子女___其他亲属
___邻居___朋友___同事
___同学___志愿者
___非宗教团体的成员
___宗教团体的成员
如果你的答案总计是1-3分,说明你的社交多样性很低;如果是4-5分,说明你有较丰富的社交网络;如果6分或以上,说明你有高度多样化的社交网络。
现在,如果把你通过互联网交流的联系人也算进去,你的总分是否有增加?如果是,那么说明互联网帮助你扩大了社交网络,多样性的社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你的情绪抵抗力。
《社交网络》剧照
研究表明,「社会支持」在应对压力、病情康复和死亡率上都给人带来正面效应。当人们把自己遇到的压力或达到的成就,分享在互联网上时,每一个点赞、支持和评论对发布者来说都是一点多巴胺的跃升,满足人们想要被关怀、想要有归属感的基本需求。
但是,互联网社交又自带短暂性和不确定性的特点,也许你的微博互关某一天就突然退网了,看似紧密的联结可以一夕变幻,这恰恰违背了人类的「了结心理」,也就是对于确定性的渴望。因此,我们本能地想要采取措施去弥补这种「不确定性」,于是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在维护互联网远端社交上,这也是为什么如今技术越发达、联系越便捷,人们却仿佛感到越孤独。
《监视资本主义:智能陷阱》
与此同时,互联网真正的负面效应正潜伏在暗处,准备吞食它的猎物们。
当我们在网上自我表露,收获到支持和喜悦时,也意味着攻击与质疑同样可以触达我们,所有的反馈都会直接或间接影响到发布者的心理健康。有研究表明,在科技产品使用率激增的过去十年间,青年群体的抑郁症和焦虑症比例也在上升,被网暴后患上情绪病甚至轻生的案例时有发生。
《监视资本主义:智能陷阱》
在纪录片《监视资本主义:智能陷阱》中提到,每家互联网平台背后的技术人员是如何费尽心思地攫取用户的注意力,让他们花费越来越长的时间在平台上甚至对此产生依赖心理。配合上成熟的算法系统,用户爱看什么就推送什么,为用户营造一个个私人定制的信息茧房,足以操弄人们的情绪,进而影响他们的行为。
《监视资本主义:智能陷阱》
比如当你刷到一个35岁失业的帖子后,你就会刷出越来越多个35岁失业的帖子,这不仅没有缓解你的焦虑反而加重了它,甚至影响你对现实的判断。这时候,就需要我们有意识地打破信息茧房,主动接触一些正向内容。
《监视资本主义:智能陷阱》
一直以来,技术的创新总是伴随着正面和负面的双刃剑,我们在互联网社交中获得共鸣与温暖,获得在现实环境里很难接触到的视野与朋友圈,但同时也可能陷入更深的孤独和自我隔绝的境地,也就是说,数字化时代一方面制造孤独,一方面又缓解孤独。
是全然地投入网络,还是决绝地扔掉手机?这样两极化的解决方法在今天的时代都已不太现实。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更重要的其实是找到平衡,我们需要网络世界提供的各种丰富的情绪价值,但也要避免迷失在那些触手可得又难以把握的情绪旋涡里。这也许就像儿童学习骑脚踏车,我们需要学会如何驾驭这种工具,而不是被工具所驾驭,我们期望像猎人一样上网冲浪,但也要时刻记得安全出口,不要最终成为手机的猎物。
文/阿直